吃饭期间，我已经条分缕析想清楚了，要问哪些问题，又生怕自己失常，语无伦次，还拿了本子拟好提纲。
可视频电话接通的刹那，我就知道自己准备都是白费。
电话即刻接通。
镜头里，田牧神情惊惶，本能地唤了一声‘惜哉’，然后就定定地，像等待发落的犯人。
旁人伤了田牧，我都心如刀绞，遑论让田牧痛苦的是自己？
边上有人问‘怎么’，田牧头也没回，撂下一句‘你们先讨论’，画面就开始抖动并移动。
田牧在快走。
“你先工作吧。”我说。
“等一下，我就好了。”镜头停止晃动，循着屏幕暗下之前的轨迹，田牧应该是把手机按在了胸口。
很快，光线恢复，我也看见了田牧的脸，他身后的背景变成了一堵墙，再无杂音。
“惜哉。”
踌躇几许，最终我开口：“田牧，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“嗯，我听着。”
“《一零五二一零》，是我们的故事吗？”
“是。这首歌词曲都是我写的，起初配的是另一首词。那天晚上陪你，我把灵感记了下来，第二天跟李牧之聊起，他觉得很好，我就把首尾补齐了，临时改录的歌。”
“你……你是介绍我的？”
“知己。”我一颗心即刻沉到底，只是片刻后，田牧又补充，“希望能发展成为恋人。”
这就够了。我释然。
“还有什么我误解了，你却没告诉我的吗？”
田牧摇头，神色郑重：“没有了。”
“这么厉害的身份，为什么之前不说。”
“因为你叫我老大哥。”
好半晌我才想起，今年看春晚时我一边搜索一边跟田牧吐槽的场景，当时没多想的一句称谓，竟实打实戳中田牧要害。
说到这里，田牧笑了，也是我头一回见到他这么无奈的笑，他说，“我从来无所谓这些称呼，可突然发现，在你面前我会因年龄胆怯，我就明白了……”
明白的是什么，不消言语。只是，我说：“田牧，刚刚我很难过。”
田牧一愣，紧接着眉眼耷拉下来：“对不起，惜哉。”
“我难过是因为假设自己跟你分手。”顿了顿，我接着说下去，“跟你在一起我才开心。既然你也喜欢我，那我就继续开心吧。”
“惜哉！”认识至今，田牧从来都是淡然的，高兴不过勾勾嘴角，难过也只是躲消防梯默默流泪，从没见他像此刻这般，笑出了向世界宣告的意味。
相顾无言，只感受着彼此相通的欢喜。最终还是我先开口：“老大哥，快回去啦，别因为我耽误了工作。”
“电话别挂，我……”田牧摘下一只耳机向我出示，并解释，“蓝牙耳机，戴着不影响。”
“可我要去洗澡了。”
“那、那就算……”
“我开外放~”我对着镜头挑眉，表情挺到位，但只有我知道自己有多么外强中干：资历不够，逞强来凑。
之后视频转回语音，平常并么有泡澡习惯的我，这次特意注了满池温水，恶趣味地把听筒靠近水龙头，下水时故意打出水声，凑近听筒长长舒了一口气。
屏幕果然亮起，也果然是田牧：
【惜哉……】
我装作没看见，接着往身上拍水，啪，啪，水声清晰了肉体拍打的响声，一下又一下，挑逗地弹奏。
田牧那边似乎有个声音问起：【田总监，怎么了？】接着是田牧连忙辩解的嗓音：“没、没，继续。”
我正想着怎么回复田牧，屏幕又亮起，还是田牧：【惜哉，饶了我吧。】
准备输入文字的我改而发送给一个表情，是一只小白兔，咧开缺牙的嘴巴，笑得一脸无辜。
这通无言的通话并没有持续太久，因为田牧找了个借口退出会议回家。
听着田牧报出地名，我问：“怎么不开车？”
田牧语气透着深深的无奈：“你会让我安生开车？”
我咯咯直笑。
田牧叹道：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，惜哉。”
“我这样是怎样？昨天就跟你打过预防了，我这人粗俗鄙陋，就爱玷污你这种高山流水。”考虑到田牧那边司机在旁，太过分会让他尴尬，于是我换了话题，“田牧，虽然我怀疑过，可完全看不出啊，你怎么可能是34岁的人呢。”
田牧纠正：“是33。年底我才34。”
看来年龄真是田牧死穴了，我笑：“好的好的，年轻的田牧小哥哥，可以告诉我答案吗？你用什么保养的呀？”
“天生的。我直到17岁才换完全部乳牙，发育得也比别人慢，大学了个子才窜上来。不过你仔细看，我眼角还是有点细纹的。”
眼角……
细纹……
我也有啊。
人比人真的气死人。
紧接着田牧又传了两张图片，第一张是眼角的特写自拍，喵的这眼睫毛太tm长了吧，远远长过老子腿毛了，虽然田牧尽力笑了，但挤出的眼纹实在是浅得可怜。
第二章，我吓得差点手机掉地上：深邃的眉眼、忧郁的眼神、婴儿肥的小脸蛋，这是哪位外国小男孩！
田牧：“第二张是我高一的时候，学生证上的照片。”
高一……
学生证……
我再次对田牧的造化佩服到五体投地，同时诉苦：“老天爷太偏心了吧，同样是高中，为什么我的就这么不堪回首！！我一生出来像爸，小眼睛单眼皮，长着长着眼睛突然裂开成双眼皮，眼睛也慢慢变大，但也不见得如何漂亮。加上我爱吃也能吃，高中吃成了一百二十斤的大胖子。我身份证上那看起来三十好几的模样，就是高中时拍的！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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