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开，我不开盒子了。曹植心里苦笑着，但终归还是道了谢。他微微掂量了下，一半空，一半实，颇重，不知是什么。
曹植说：谢谢你还记得我，你是一辈子的朋友。
邯郸淳摆手：不是，从今天开始就不是了。我是鸟，您不应该和畜生做朋友。枝头的小鸟儿飞到了邯郸淳肩上，凑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了什么，邯郸淳随即笑了起来：好好好，你告诉大家，我知道了，这就来。
邯郸淳居然会鸟语。曹植张嘴还想说什么，邯郸淳打断了他：行了，行了。看到你还安好，我就放心了。小友，就此别过，再见就是天上了。他微笑着，转身便走。
他怎么就能这么果断地转身离开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呢？灌均有点不懂邯郸淳。邯郸淳从来就嬉笑怒骂，随心所欲，像把一切都看得很轻，包括生死别离。他约莫是跳出了尘世间。
曹植看着他，想要说些什么。这是他的朋友，他不该在永别时沉默。
哎，请等等。犹豫再三，曹植还是开口了。半只脚踏出槛外的邯郸淳回身，看着曹植，还是一脸随和淡然。
曹植苦笑：瀛洲蓬莱，海上仙山，真的有神仙么。
邯郸淳大笑，飘然而去了。
曹植和灌均并肩站着，望着空落落的门口发呆。
曹植说：府里有老鼠，放几个粘鼠板吧。
灌均说：别了吧，老鼠也怪可怜的。
曹植说，感情吃的不是你家的粮。灌均说，没错。
又是长久的沉默。曹植生命中又少了个重要的人，离别的场面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动人。一大群鸟儿在枝头扑棱而起，留下阵阵鸣叫传到人间，像是提醒曹植这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。半晌，灌均摸出简牍，写道：黄初元年十二月某日，邯郸淳来了。大冬天的，临淄侯科头袒胸，胁迫耄耋老人跳丸击剑。残害老人身心健康，令人发指。
曹植瞪他，灌均默默把“科头袒胸”划掉了；曹植叹气，灌均又把“残害”句去掉了；曹植摇摇头，灌均说：别得寸进尺。曹植笑：刚才谢谢你，你今天倒是合作。灌均豪爽地摆摆手：同事之间别客气。我偶尔也想当个人。曹苗和曹志正在门槛上跳来跳去闹着玩，曹植看着他们，说：当人不是什么好事。灌均笑：君侯又走极端了。好事坏事，一半一半吧。
曹志看到灌均，像只小猴子，蹦跳着到了跟前：帅哥叔叔，您好呀。曹志还想说什么，被年纪大些的曹苗拉走了，他像是警告弟弟：该读书了。曹苗看灌均的眼神并不友善。曹植扭头看灌均：你让小孩子这么叫你，要也不要脸了？灌均置若罔闻，大声赞美着冬日雪景。
曹植突然问：你跟我哥又签了什么合同。灌均顿时就失了赏雪的兴致，曹家人总是这么出人意料，且不按常理出牌。灌均不想说，就是因为这纸合同，让灌均饱受折磨，不光要和曹植拎不清，还不得不日日朗诵研读《你知道的太多就死定了》大词典，简称《你死了》大词典，里面囊括了古今中外所有需要小心警惕的词汇。灌均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女，他舍不得死。
且说签合同那晚，灌均还被迫知道了个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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