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植声音阳光开朗，说没什么大事儿，心想“就要搞搞私祭而已”。曹植又忘了自己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毛病，灌均闻言眼白一翻，“呃”得一声，吓得当场心脏都要停了。曹植看状拔腿想溜，灌均立刻死而复生，顺了口气表示，要私祭可以，除非先拿他灌均的脑袋当供品，反正到时候皇帝知道了都是个死，他要死得看起来忠肝义胆，说不定能讨个追封，让家里拿点意外伤害险和赔偿。
我祭的不是别人。曹植皱眉：那是先帝，我做儿子的祭奠一下怎么了？你没有爸爸吗？
灌均沉默了。他一直低着头，曹植不知道他作何表情。灌均说：没有。
曹植突然觉得内疚，他说：I’m sorry。好吧，那你说过你有高堂母，“儿行千里母担忧”，都是做儿女的，孝字当先，体谅则个。
很明显，曹植装疯卖傻，想用歪理动之以情，以为大家都没看过《今日说法》，所以这是很明显的蓄意犯罪。灌均当然不想当同伙，闻言更是收紧了手：忠孝不能全！儿子可以祭奠老子，但是临淄侯不可以祭奠老子。要不然这样，君侯你要实在是心痒难耐，咱们一起去敬老院做好事。
那个活动等到过年再说。说完，曹植就开始推搡他，两人粘在一块儿。
正在两人僵持不下时，曹志小脑瓜墙后一闪：爸爸，你是玩弄了帅哥叔叔，现在想要甩掉他吗？
曹植很伤心，小儿子对自己的人品有着严重的误解。曹植说：你，呃那个，帅哥叔叔要给你爹使绊子，你且叫你哥来帮我，就说是要紧要命的事。
曹志撅起小嘴：阿兄不会信我的吧。曹植一听就一愣，叹了口气，然后拍了拍还稳如秤砣的灌均：行了行了，我输了，你且起来。
灌均声音闷在衣服里：你发誓。
曹植说，发誓发誓，皇天后土在上，我若骗你，黄沙盖脸尸骨不全。灌均这才一个蹬腿利索起身，仔细整理起衣衫。
曹志很开心：你们俩和好了吗？曹植让他一边玩去。曹志哼了声，缩回墙后。
曹植回看灌均：此事你不提，我不提，咱们就当闷声买卖，我全了忠孝你全了命。可好？
灌均一时无语，过了三四秒：君侯，你知道盯着你的人里面，我是最人微言轻的，是吧。
曹植说是，有些不情愿的样子。
这样吧。这事你就当没看见，别的你别管。你私自和我签合同，就不怕我哥知道？
还你哥你哥的，我教你做选择你就是不听。你哥什么不知道，你当他傻子吗！
不准用你那张嘴提他，也不要想来教我！
我不但提了，我还要问你——你爸死了，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知道吗？
我、我——
曹植不说话了，额头上青筋跳着，眼眶泛红像是要淌泪，一身的红衣服在阳光下滴着血。灌均发现了，能激怒曹植的除了“他哥”，还有“他爸”。要死，这事儿他没读到过。
回过神来，曹植已然恢复，神色自若：收不收烂摊子的我不知道。但是你知道吗，我已经叫人去邺城做准备了，就算你拦着不同意也没用，因为来不及了。我说过吧，我是临淄侯，我哥是皇帝，除了他，没人能管我，他也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真的对我动手。再见。
心跳得厉害，灌均感觉遇到了职业生涯第一次危机，职业素养让他冷静了下来：那我就不得不上奏了。
曹植道：好啊，随便你。你猜我和你之间，他信谁？
说完曹植唱着曲走了。灌均这才觉得浑身发热。大夏天的，天热吧。
等到了没人的地方，曹植站停，不再哼曲。曹丕安插的人，明里暗里的，他一个个都清楚得很。曹植此刻敏锐地察觉到了阴影里几束阴测测的视线，他大声对着空气喊道：你信不信我，你信不信我！
曹植喊完，看到路边野花，轻轻拿手一碰，那花好像瞬间就焦枯了。一大簇花单单暗了一朵，这曹植觉得自己的存在越来越像个错误，心中顿觉不快，便又去吃酒了。
灌均在案前发了许久的呆，这个小报告他不知道怎么打才好：如实写，临淄侯完蛋，他说不定也要因为看管不严受牵连；往小了写，万一被王机那些人发现报上去了——不，他们肯定会发现。到时候看到他灌均说的前后不一，也是个完蛋。
他仔细思索了一会儿，最终下笔写了些什么，交给专人叫赶快送往洛阳，然后便往临淄侯处去了。
看见他来，曹植像没事人一样：你来啦，陪我吃酒来的？灌均说别吃了，有正事。曹植说这侯国八百年没有正事了。灌均叫他别装了，曹植便正襟危坐，像个侯爷。
曹植很明显知道他的目的，问道：你想怎样。我告诉你不管如何，我父亲我是一定要祭拜的。
灌均叹气，说我不拦你，君侯重情重义我佩服至极，但是您也知道这是多大的麻烦。
曹植说：所以？你来这儿不是教我怎么做人的吧。
灌均开门见山，直说两个人明天联手演一出戏。曹植眸子一亮，跳起身，把手头的《黄初二年令》甩到了一遍：好啊，一年多了你总算说了句中听的话。这好玩。这地方闷死了，我们来演戏吧。
于是交头接耳，如此如此，这般这般，不在话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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